“進來吧。”陳寧最後還是沒有再說什麽, 但氣氛明顯開始變得古怪起來，陳星喬感受到了極為強烈的攻擊性，他變得更為拘謹了些, 不敢說一個字, 生怕讓陳寧猜到些什麽。

[一會我表哥問起來, 你就說不認識我, 我擔心他會和我小姨說，先委屈一下你了可可。]

陳星喬跟在兩人身後, 飛速地在屏幕上敲著字，他小姨不允許他早戀的, 他擔心到時候陳寧告訴了他小姨之後，林可會受到為難。

林可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, 她低了低視線, 看到了屏幕上彈出來的消息, 陳寧坐到了位置上, 餘光一瞥林可，眼底的寒氣更重。

“還要我介紹麽。”陳寧問林可, 偏冷的語氣微哂, 設了陷阱，林可歪頭，目光裏湧上了不解。

她聽出了陳寧微妙的語氣變化，字裏行間裏, 設了套。

“你不是說了是你表弟嘛, 為什麽還要介紹，我要去認識他麽。”林可在向陳寧表明自己的態度，不高不低的分貝，恰恰好讓房間的人聽了個清楚, 陳寧的餘光瞥見陳星喬略微有了變化的面容，眼裏凝著的寒氣逐漸浮上了幾縷暗色。

果然，有問題啊。

“那開始吧。”陳寧也沒有向陳星喬介紹林可的意思，他拿出了打印好的資料，對陳星喬說。

一整天的時間，書房都被籠罩了古怪的氣氛，中途，林可又出去了一趟，僅剩下兩人的空間，尖銳的攻擊感和寒意更甚，這種氣氛折磨得陳星喬萬分煎熬，他一時沒忍住，問了出口。

“表哥，你到底怎麽了。”他以前也記得陳寧是個很冷的人，但是小時候和他相處，氣氛也不是這麽恐怖的啊。

“你和她，認識吧。”陳寧翻開了書，餘光只是一瞥陳星喬，眼底的冷意便刺得陳星喬後頸皮的汗毛倒豎。

“不認識啊，怎麽可能認識，我不認識她。”陳星喬立馬否認，他故作自然，但是細微的小動作出賣了他的內心活動。

陳寧眼裏的暗流開始洶湧地波動，他緊握著的筆，厚厚地紙張之上，滲出了折斷性的墨水來。

“我最近跟著我爸在學微表情解讀，你要聽你現在的肢體語言和微表情，向我傳遞的信息麽。”

陳寧面無表情，眼裏的寒氣滲得陳星喬皮膚戰栗，他閉口不言，額上卻隱約地沁出了汗來。

陳寧盯著他的那個表弟，眼裏的寒氣如三尺的冰潭，瞬時被鋪天蓋地的大雪凍封。

“你在回答我的問題時，同一個意思重覆了三句。”

“眼神的餘光在打量我的表情，判斷自己的謊言是否取得了我的信任。”

“放在桌子上的手開始不自覺地尋找可以拿捏的東西，以緩解緊張的情緒。”

陳寧每說一句，陳星喬額上的汗越要沁出，他跟隨著陳寧說描述的動作開始自行的調整，當陳寧說到他手的動作時，陳星喬捏動著卷子的動作立馬停住了。

“說吧，怎麽認識的，什麽關系。”

陳寧放下了被他折斷了筆尖的筆，工整地擺到了另一邊，然後拿過了筆筒裏的另一支，語氣冷而沒有情緒波動。

陳星喬一時沈默，房間的氣氛越來越難熬，陳寧的視線未擡，冷靜而沒有任何情緒地落在了滲滿了墨，紙張四分五裂的書本上，然後才拿過了一張幹凈無瑕的A4紙，鋪在了本子上，撫平。

“表哥，可以保證不告訴任何人麽。”陳寧聽到了耳邊傳來陳星喬的聲音，動作一頓，目光便暗了下來。

“嗯，不說。”他為什麽要告訴別人。

得到了保證的陳星喬，輕微地吐了口氣，他知道陳寧是個守信的人，在經過了漫長的鋪墊和掙紮之後，陳星喬終於緩慢地開了口，但依舊對陳寧有所隱瞞：“是打王者認識的，我喜歡她，在追她。”

“嘶啦——”

清脆的紙裂聲在寂靜的空間裏各位地恐怖，陳寧突然呵了一聲，劃碎了紙頁的水筆，力道分毫未收，猛地就順著慣性，紮到了自己的手裏，疼到鉆心。

“表哥——”陳星喬沒有看到陳寧的動作，只知道他現在的情緒積壓得恐怖，開始試探性地喊了一句，他覺得陳寧有點不對勁，哪裏不對勁他也說不上來，只是覺得現在的陳寧好像和正常人有點不太一樣了。

“陳星喬。”被點了名的少年頓時楞了一下，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陳寧喊自己的全名。

“不要喜歡她，這是我對你的忠告。”

聲音沁了寒的少年，盯著他看時目光裏湧動了難以壓抑的負面情緒，似乎要將他撕裂。

“為什麽。”陳星喬遲鈍著的情緒，在這時候，開始逐漸湧出了異樣。

房門吱呀地被打開了，陳星喬的疑問在此刻被打斷，他沒有及時得到陳寧的回應，見到進門的是小姨時，臉上立馬露出了笑容來：“小姨。”

他過世的母親和許晴的面容有著七分的相似，陳星喬的長相隨母，五官與許晴也有著五分像，反倒是陳寧，面容更像他的父親一些。

陳寧的負面情緒，在有人打斷了這一氛圍時，開始隱秘地尋找了角落躲藏，他餘光一瞥笑著的陳星喬，垂下了眼睫，本來笑著的許晴，側眼多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，未作反應。

“星仔，晚上留著吃飯，小姨煲了湯。”許晴才說完不久，拿著手機的林可便緩慢地走了過來，聽到了腳步聲的許晴立馬也笑著問林可。

“林同學，要不要留在這兒吃飯，阿姨煲了湯。”

“謝謝阿姨，但是有些不方便，我得回家了。”現在的時間接近五點半，她好幾天沒給林以提供食物來源了，這次要過去俱樂部一趟。

“那阿姨也不留你了，下次再來玩啊。”許晴笑著說，然後便叫陳寧去送林可，而本來拒絕了許晴留飯邀請的陳星喬，沒有成功脫身，反而是被許晴笑瞇瞇地拉去了廚房。

“星仔，小姨看你額上長了痘，是不是吃得太熱氣了，小姨煮了涼茶，趁熱喝。”

陳寧周圍的氣氛低壓，看起來情緒不好，林可自動地與他保持了一段距離，跟在他身後，開始思忖應對策略。

“有什麽要說的麽。”走出了小區的門，陳寧的腳步忽而停下，他偏冷的尾音，壓著像是要破碎的脆弱。

少年轉了身，單薄的五官隱於斑駁的樹影下，壓抑、蒼白。

他知道，林可對於示弱的一方，會有著更多的耐心。

“你想我說什麽呢。”沒有令她反感的強制感存在，林可緩步走上前，聲音輕軟，去握陳寧的手。

“他和我說了。”陳寧沒有甩開林可握上來的手，他望進林可的眼裏，沒有波瀾的目光是荒蕪的蒼白。

“我和他清清白白，他能說什麽。”林可嘆了氣，見陳寧依舊透著幾分脆弱，然後踮起腳，用了最後的殺招，親了親陳寧的唇瓣，安撫他。

“不要亂想了，我說了你是最特殊的，就不會有比你更特殊的了。”林可在強調“特殊”兩字。

“真的不會有麽。”陳寧問她，荒蕪的世界裏，逐漸捧上了光芒。

“不會，我保證。”林可微微笑著，她的保證聲被驟大的汽車鳴喇叭的聲音淹沒。

你是特殊的，他是特別的。文字游戲的漏洞，她最會玩了。

陳寧的情緒逐漸平覆了，他註視著林可，隱去了脆弱的目光，開始陷入一片墨色的海。

“如果，你的保證不奏效了，我要怎麽辦。”

陳寧的情緒，每一分都在因為林可而受著刺激，他能容忍著林可的養魚行為，只是因為這個少女說他是最特殊的。

最特殊的那條魚，一定是可以把其他的魚，都殺死在她的魚塘的。

少女嘴角的笑容漸漸收斂，她扣住陳寧的手，幹凈而純真的目光裏開始凝聚起認真，她知道，對於這個回答，只有顯得足夠認真，這條魚才會放下心來。

“那就讓我翻船，葬身魚腹好了，怎麽樣。”就算發毒誓，林可也要選擇自己最喜歡的下場。

她眉眼裏皆是認真，心裏卻是不以為意。

陳寧認真地凝視她，逐漸回攏了血色的單薄五官，開始露出了淺淡的笑容來，如一瞬而開的曇花，霎而雕零卻又驚艷人心，林可的目光頓住了。

少年墨色的眼瞳裏掩了負面的情緒，流露極為淡的光芒，他低下了頭，親住了少女掠過了驚艷的雙眼，在風中搖曳的山茶味逐漸湊近了少女敏感的耳垂。

“我記住了，不要辜再負我。”

林可，我的信任真的有限，如果你再騙我，那就一起死吧。

當這個念頭開始湧現時，便不可遏制地在陳寧的腦海裏回蕩，他親上了林可的耳垂，感受到少女軟倒在自己的懷裏，眼裏的光芒霎而間墜入了無邊的暗色深淵。

等到林可坐上了公交離開了自己的視線，陳寧才折身回家，他前去廚房和家人一起用飯，然後便見到了正皺著眉，喝著黑乎乎涼茶的陳星喬，陳寧腳步一頓，還未出聲叫上陳星喬離開，便被許晴喊住。

“寧仔，去哪，喝了涼茶再說。”

無法拒絕母親要求的陳寧走了回來，他聞到了苦到發沖的涼茶味，輕微地皺了眉，然後端了碗，一飲而盡。

苦著臉喝涼茶的陳星喬震驚地看著陳寧面無表情地一飲而盡，對他的敬佩更上了一層。

許晴一見陳寧喝完了涼茶，又要去舀一碗，卻被陳寧開口拒絕，順帶叫了正陳星喬出去。

喝了涼茶的陳星喬，五官都皺在了一起，他的情緒總是流露在臉上，不知道收斂，陳寧看著和許晴有著幾分像的陳星喬，想起了那個曾經對自己很好的二姨，他湧動著暗色的眼瞳，略微地壓制了情緒。

“你和她不在一個段位，把心收回來，放在該放的地方。”陳寧語氣平淡，神情未有一分變化，卻讓陳星喬頓住：“我聽不懂你的意思。”

“你想和她好好談戀愛，而她身邊，養了很多有著像你這樣心思的魚。”

“所以懂麽，遠離她，才不會絕望。”

“你應該——”

“你他——閉嘴。”發了怒的少年，一聲罵突然止住，拐了好大的彎，他的肩膀開始顫抖起伏著，拽住了陳寧的衣領。

“別再讓我聽到你說她一句壞話，就算你是我表哥，我也照打不誤。”紅了幾分眼眶的少年，口腔裏的涼茶回韻更苦更澀，他的舌尖抵著唇齒，狠了音。

陳寧臉上的情緒沒有波動，他呵笑了一聲，湧著暗色的眼裏覆了寒與微哂。

看來，林可又找了一條對她死心塌地的魚呢，還好巧不巧，是他的表弟。

“她就是那樣的人，要試試麽。”陳寧拿出了他的手機，對陳星喬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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